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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承宗对王徵,也是神交已久。
他看过王徵的书,知道那是个很有创新能力,并且对机械极为了解的官员。
同时王徵在三原组织忠统义军时,教给工匠师成我的铸红夷炮法式,也为他的征战提供了很大帮助。
只不过眼下元帅府和三原有点问题。
年前,吏衙向陕西、甘肃各府下达文书,命各县统计里居官员、进士、举人、秀才的名录。
并在各地张榜招贤,请有文武才力、有志之士到西安府来,共商大事。
各地的反响都还不错,甚至连左懋第的韩城,都有人愿意到元帅府出仕。
当然,韩城来的那个叫薛行,是当朝礼部侍郎薛国观的族人,元帅府中枢一致认为,这个斜眼怪是谍子。
但除韩城之外,西安府各县在仕官一事上,反应都不好。
分明人才最多的地方,但压根就没人到元帅府来求官。
起初刘承宗是以为,人们都在观望,后来才意识到,西安府这边,是各县人均跟他有仇。
血仇。
在元帅军进驻西安府的过程中,各县官方,对元帅军的态度非常软弱,大多作壁上观,甚至半合作状态。
可在民间,几乎每个县都有士绅组织团练,向他的元帅军发起进攻。
那些蜂起的团练组织,在对抗元帅军时自然是螳臂当车。
绝大多数都在遇到坟头放马吃草的蒙古兵时,就被轻易击溃,能突破这道……也不算防线吧,反正能跟元帅军见仗的就没几个。
因此在刘承宗这,西安府的士绅团练几乎就没有存在感。
唯一一个有存在感的团练组织,就出自三原。
三原团练拥有极佳的武器装备、成熟的构架组织,携带红夷重炮,以饱满的热情出战。
刘承宗对他们印象深刻,主要源于这个组织的指挥者好似一位故人。
可能是当年王左挂进攻三原的时候,王徵牵头搞的忠统武装守城,给人们带来信心。
他们居然以缺乏训练的团练散勇方阵,拉着红夷重炮,在平原地带,主动向大队蒙古骑兵发动进攻。
然后被顺陵吃坟头草的蒙古骑兵轻松击溃。
那位故人自然是用具装甲骑撞击卫拉特驼城的前蒙古大汗,一波冲锋把粆图台吉的家底都送了的林丹虎墩兔。
当时刘承宗没有多想,但现在细细想来,三原士绅武装应该被打得很惨。
能组织团练的,最差也得跟他的出身差不多,在三原这种商业兴盛的地方,出身多半比他还要好。
有武艺傍身的秀才最爱干这种事了。
真的,刘承宗心想啊,三原团练但凡拉两位佛朗机式无敌大将军,都不至于被打得没人愿意出仕。
偏偏他们推的是红夷炮。
红夷炮是好炮,它射程远、威力足,在守城攻城方面,用处极大;而在野战中,对简易工事和防御装备也有奇效。
可咱的蒙古兵都是穷光蛋,防御工事?压根没那东西。
开打就一哄而散,防御全靠走位仰仗四蹄,拿红夷炮轰他们,就等于大炮打蚊子。
团练步兵没有良好的战阵训练,骑兵提刀冲上两阵,就因害怕散开阵型,里头纵然有些弓马娴熟的生员武弁,散了阵也独木难支。
随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。
这就相当于他组织民壮,被人打死了,人家再派人到家来,问他的兄长、老父亲、乡亲父老,愿不愿意出仕。
答案是不需要考虑。
谁能不顾血仇、邻里鄙视,急急忙
忙的出仕?
刘承宗并未着急忙慌地派人到三原请王徵出仕,而是叫来了布政司经历张缙彦。
这是个降官,投降时就是三原知县。
为了嘉奖其投诚有功,升到了陕西布政司,任职经历。
刘承宗很关注他。
张缙彦的履历干净,河南卫辉府人,崇祯四年的进士。
刘承宗刚离开延安府,他就补了清涧的缺,就任知县。
羽林骑打探其过往,出乎意料,此人在清涧任上,干得还不错。
当然表现并不突出,工作之余喂猫养兔、写诗作画、游山玩水。
这就是最神奇的地方了,这个家伙身为大明官员,居然能在陕北游刃有余地游山玩水。
刘承宗都不好评价,要说他在混日子,那肯定是混了,可是在那年头的清涧,他能把日子混下去就算厉害。
当地游荡的农民军,非但没给他杀了,还由着他在外边玩,甚至提供保护。
原因就在于张缙彦这个家伙,仗着自己有进士功名,给农民军头子、小孩们当老师,还给农民军分地,组织百姓修渠、种树。
巧舌如簧,告诉当地乡老,别管啥时候都得学习,大明没亡年景好了,考出去几个举人进士。
大明要是亡了呢,新朝也得用读书人,流寇坐寇抢来杀去,算什么出路?
看上去是个非常称职的父母官吧。
不,这只是张缙彦给朝廷报功的手段,当时杨鹤还在陕西主抚呢。
他说自己招安了好几千农民军,都安插在清涧,仅在清涧任上待了一年半,就被提拔到三原当知县了。
虽然都是知县,但清涧是小县,而三原是大县,按洪武年的规矩,三原知县比清涧知县品级高。
调令一下来,张缙彦当场拍屁股走人,都没跟学生们道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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