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五十三章 破产法案-《北宋大法官》
第(3/3)页
司马光、文彦博、富弼都点头赞成,好似主动承认,我们就是这第二种。
这就是他们的主张。
张斐又道:“因为第一种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,所以大多数都是第二种,然而,奸臣就是诞生在第二种情况,当所有正直的大臣都说做不到时,他说他能够做到。
作为君主,必然还是希望能够开疆扩土,于是就可能任用奸臣,但史书已经告诉我们,这奸臣的手段其实就是想尽办法去盘剥百姓,收刮钱财,然后去打仗。
而最终只能是结果来断定忠奸,也许等到国家亡了,我们才知道他是一个奸臣。而这就是儒家之法的一个问题所在,圣人其实已经想到这一点,但是却做不到这一点。
就是因为儒家之法的仁政,只是让大臣去建议君主,仁政治国,善待百姓,轻徭薄赋,但这都属于是赐予,是恩赏,而不是一个保护百姓权益的制度。
如果皇帝身边都是正直的大臣,这个是可以维系,但如果不是,也就意味着百姓的权益将得不到保障。”
这一番话下来,会场少了不少戾气,多了一丝思考。
其实司马光他们这些看史书的,也一直在思考,怎么阻止奸臣上位。
但目前是没有答案的。
而张斐针对这个问题的解释,确实令人眼前一亮。
仁政到底是恩赐,还是制度?
对于皇帝而言,看上去,恩赐显然更能伸张皇权,我可以善待百姓,我也可以不善待,这多么爽。但经过张斐这么一番解释,这又是属于皇帝的权益,那就应该得到保障,这就是需要制度。
张斐这番话,就是说儒家思想将仁政视为皇帝的一种恩赐,是儒家之法的一大弊端。
张斐又继续言道:“而法制之法的理念就是保障所有人的基本权益,其实就是维护君主和国家的利益,那么在这个基础上,你还能帮助皇帝达到目的,那就不是奸臣,而是能臣,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。
反之,意图破坏律法和制度去完成的,那就是奸臣,史书已经证明这一点,奸臣往往满足皇帝,从而导致皇帝丢了天下。而法制之法会让这些奸臣无所遁形,且不用付出亡国的代价,去证明他是忠还是奸。
关键皇帝也能够得到一个非常准确的回馈,而不会受到奸臣蒙蔽,能与不能,只是能力的问题,而无关忠奸。”
赵顼微微露出一丝微笑,对于这个解释,非常心动,如果是这样的话,他反而可以放开手脚去干。
“说得好啊!”
司马光突然开口,然后马上看了眼王安石。
激怒王安石,司马光也是专业得。
王安石当即是恼羞成怒,你看我作甚,我分明是属于第一种大臣,只是我还未证明而已。
张斐权当没有看见,自顾说道:“这个判例对于国家而言,显然是利大于弊,不但会有效地帮助君主励精图治,同时还能让元学士这种能臣,大放异彩。更为关键的是,还能使得国家变得更加富强。”
一直沉默的赵顼问道:“张庭长此话怎讲?”
态度明确,我的目的就是要让国家富强,你们做不到,就别怪我信这小子。
张斐解释道:“这就还得从司马学士的那句话说起,天地所生财货百物,止有此数,不在民间,则在公家!官家认为可是在理?”
这个问题问得好,司马光默默为张斐点赞,偷偷看向赵顼。
赵顼迟疑了下,点头道:“有一定的道理。”
张斐又问道:“王学士所言,富其家者资之国,富其国者资之天下,欲富天下,则资之天地。结论就是,民不加赋而国用饶。官家认为此话是否有理?”
赵顼点点头道:“也有一定的道理。”
张斐笑道:“若是二者选其一,估计就是鱼与熊掌。”
赵顼用力点点头,你知道朕心里的苦。
张斐道:“但是法制之法,能够使得二者兼得。”
赵顼惊奇道:“此话当真?”
司马光和王安石也都好奇地看着张斐。
法制之法与这两句话有何关系?
张斐解释道:“司马学士的这一番话,在我看来,是说的现在,而非是未来。一个国家的财富增减,不是说一日就能翻天覆地,在这一刻,就是‘止有此数’,那当然是不在公家,就在民间。”
这弄得司马光这个原创都愣住了,我是这么个意思吗?
可见他没有见识过互联网,你想表达什么,根本不重要,重要的是大多人是怎么理解的。
张斐又道:“法制之法恰恰是保障这一句话,也就是保障公家和民间的基本权益。”
赵顼点点头,“此话在理啊!”
司马光说这句话,就防着官府收刮民间财富,法制之法的确是能够保障。
张斐道:“而王学士的那番话,也没有错,只不过说得是将来,而非是现在,这是需要时日的,而法制之法恰恰也保障了这一番话,可以给予他时日去证明,能否做到民不加赋而国用饶,因为法制之法确保新政不能随意加赋,而这个判例就是最好的证明。”
王安石听得都乐了,“这臭小子还真是能说啊。”
一身酸味的苏轼也是频频点头,他与苏辙对这一点是非常认同,这也是他们加入公检法的原因,他们反对王安石,就是认为王安石在说谎,他就做不到条例所规定的的,搞了半天,肯定还是变着法要去剥削百姓,将民间财富,全部搬到公家去。
公检法恰恰就是阻止王安石这么干,迫使王安石必须是“资之天地,富天下”,民不加赋而国用饶。
张斐道:“这普通人都尚且希望越过越好,皇帝当然也希望国家变得越发富强,此乃人性也,也是皇帝的天命所在。”
赵顼是笑着直点头,“妙啊!妙啊!张庭长这一番话,还真是帮朕解惑了。”
“官家过奖了。”
张斐拱手一礼,又道:“可见法制之法是既可以保障当下公家和民间的财富处于平衡,又可以满足皇帝对于未来的憧憬,大胆用人。
尤其是这个判例,是能够将庸官奸臣挡在门前,因为投机取巧的机会变少了,让他们不能随意盘剥百姓,蒙蔽圣上,让能臣在皇帝前面,尽显本事。
从这一点来看,法制之法并非是要损害所有官员的权益,而是损害庸官的权益,但同时又捍卫正直、有才干官员的权益。”
这一番话下来,场内是一片寂静。
谁反对,谁是庸官?
你tm真会说啊!
革新派那边,如王安石、曾布这些能臣干吏,都觉得听着好像还不错,这不就是我们革新派的理念吗。
搞笑的是,保守派的官员也都认为,这不也是我们的理念吗?保障民间财富不流入公家。
然而,大多数反对派则是抑郁了,你们这么搞,就有些过分了呀!
我们是被卖了吗?
岂有此理!
“由此可见。”
张斐突然回到桌前,“我在河中府的判决,是彻底贯彻法制之法的理念,也绝非是特例,或者说因人而异,即便是最恶劣得情况下,只要坚持法制之法的理念,依然能够保障各方的基本权益。故此,我非常希望立法会通过我的判例。”
正听得入迷的富弼,突然抬起头来,看向张斐,小子,不对呀!你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,压力全在我身上了。
这时,张斐刚好看向富弼,“富公,我说完了。”
富弼从他眼中,看到一丝报复的目光,暗骂,这个小珥笔,真是睚眦必报。
(本章完)
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