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二十四章 错不在我-《北宋大法官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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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硕道:“我我是来京城告状的。”

    虽然御史台没有来人,但他们也不敢阻止这些江南来的农夫上皇庭作证,他们还没有这权力。

    张斐又问道:“告谁的状?”

    “发运司。”

    “发运司做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发运司在我们芜湖胡乱征税,去年我们芜湖县欠收,发运司就决定让我们折钱交税。”

    “这难道不是好事吗?”

    “听着是好事,但是当时我们芜湖县米价也只是涨到每斗四十五钱,可是发运司却让他们以每斗九十钱来折算,逼得我们倾家荡产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时,李硕顿时不害怕了,是激动地叫嚷道。

    院外百姓听得也是群情激愤,顿时是骂声震天。

    只是一说,他们就完全相信,可见这种情况,不是个例,而是很普遍的存在。

    赵顼微微皱眉,面露疑虑之色。

    司马光瞧了眼王安石,是带着讽刺的笑意直摇头,好似说,我当初说什么来着,说什么来着,就知道会这样。

    确实!

    当时司马光、苏辙、苏轼,全都是指出这一点,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。

    王安石则是将脸偏到一边去,斜目以对,好似说,咱们等着瞧。

    在场很多官员,盯着赵抃,你虽然年纪不小,但平时落槌很快,也有力,今儿是没带木槌来吗?

    赵抃故作看不见,等到他们骂了好一会儿,才敲槌道:“肃静!肃静!”

    声音不大。

    又骂得片刻,才渐渐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庭长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的。

    张斐倒也没有跟赵抃去计较,又向李硕问道:“当时发运使是以什么理由,让你们折算比市价高出一倍的价钱。”

    李硕道:“他们是说,附近都欠收,要去很远的地方买米,这运费全都算在咱们身上。”

    张斐又问道:“那你们可否花四十五钱买米交税?”

    “不行。”

    李硕道:“只能用钱交税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!”

    张斐扬起一份账目来,“大庭长,这是我们调查所知,去年芜湖县的情况,正如这位李大哥所言,当时发运司的确是以每斗九十文钱的价格进行折算,而当时芜湖县的米价的确也是四十五文钱。”

    “呈上!”

    待账目呈上后,赵抃仔细看罢,“如此看来,御史台并没有诬陷发运使,发运司的确存在非法赋敛的现象。”

    张斐看向薛向,“不知发运使对此有何解释?”

    薛向道:“首先,我并不知道当时芜湖县的情况,也是近日才知道。其次,这种行为是我们发运司所不允许的,我们的折算,一般是根据大米丰收地区的价格进行征收。”

    “发运使,稍等一下。”

    赵抃突然制止薛向,然后说道:“本庭长有一个疑惑,你们发运司可有明文规定这一点?所有的折算,都以丰收地区的价格来算?”

    薛向摇摇头道:“没有具体说,但是均输法条例解释里面有包含这一层意思,我们之所以在丰收的地区收货物,在欠收的地方收钱,就是为求减轻百姓的负担,如果以欠收地区米价来算,岂不是多此一举。”

    赵抃问道:“既然是这般考虑的,那为什么不写清楚,这样的话,就不会出现异议。”

    薛向回答道:“因为这无法写清楚,首先,各地粮价是不同的,每日每月都在变化,其次,丰收的地区不止是一块地,粮价也是各有不同,有些地区即便丰收,粮价依旧是居高不下。

    但是我们会及时各地价格统计起来,又分发给各地发运司,让他们去调整征税计划。”

    这回不禁是司马光,就连富弼、韩琦都是直摇头,这个理由就太难令人信服。

    你既然规定不了,那你就别这么干,你没有明确规定,那不就是让人有机可乘吗。

    就连赵顼都是轻微地摇摇头。

    在坐的革新派官员,也变得是忧心忡忡,这理由站不住脚啊!

    赵抃点到即止,又向张斐道:“真是抱歉,本庭长只是好奇问一句,张检控,你可以继续询问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,大庭长正好问了我想问的。”

    张斐对此只是微微一笑,并不在意,又向薛向道:“薛发运使,你对芜湖县这种情况怎么看?”

    薛向道:“我绝不会赞成这么做,因为这有违变法的理念,王相公的变法理念是富国富民,如果我事先知道,那我一定会严惩芜湖县发运司的官吏。”

    张斐问道:“你是否有证据,证明你所说的话。”

    “有!”

    薛向道:“自从我出任发运司以来,我是四处巡视,走遍东南六路,不敢有丝毫怠慢,而我去过的州县,当地发运司都是以丰收地区的米价进行折算,至少都是当地米价的三分一,更有直接减少一半的情况,是大大减轻了当地百姓的负担。”

    张斐点点头,又看向周正,周正立刻捧起一摞厚厚的证据,站起身来,又见张斐手指那些证据,言道:“这里是薛发运使近几年去往各地巡视的公文证明,以及当时当地征税的具体账目。都足以证明薛发运使方才所言,句句属实。

    虽然没有明文规定,但他一直在执行新法的理念,就是民不加赋而国用饶,国库因此节省支出,同时减轻百姓的负担。”

    赵抃道:“呈上。”

    王安石立刻是扬眉吐气地瞪向司马光,这既是被你们认为的小人、恶人,你们才是小人。

    证据呈上之后,赵抃也看不完,只是分给下面的助审官看。而张斐又继续问道:“但是薛发运使,你统管着东南六路,出现非法赋敛的情况,你认为自己有没有责任吗?”

    这一句话,问出大家心里都想问的,包括革新派的官员,这种情况可不是假的,确实发生了呀,没得辩啊!

    薛向斩却是钉截铁地回答道:“我没有一丝责任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别说司马光他们,就连王安石都被吓到了,这回答的好像是有些不要脸啊!

    张斐故作诧异后,才问道:“薛发运使为何回答的如此肯定?”

    薛向道:“如果我知道这种情况,我一定会严格处理,但我的职权到底是执行新法,我是既没有监察权,也没有监察的人力,东南六路那么大,我哪里顾得过来。

    当然,朝廷这么安排,这也合情合理,因为如果监察权也在我手里的话,这明显违反了祖宗之法,事为之防,曲为之制。

    我是需要监察官署的辅助,关于这位李兄弟所言,显然是监察官署的失职,如果监察官署及时向我汇报情况,而我没有处理,那是我的失职,但我没有收到任何有关这方面的汇报。”

    张斐问道:“薛发运使指得监察官署是?”

    薛向道:“御史台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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